他沉默着,然而半点不让地对上她的目光,半晌吐出几个字来:
“你说对了!”
你说对了——那一株株茶花都是她当年亲手种下的,他曾以为能执子之手共享生命之华美盛宴,可是最终还是推开了她,伤了她。
她钟爱的茶花,难道他也不能留住?
凭什么?凭什么别人双亲俱在家庭圆满而他自小不醒所怙为疾病所缠时没有娘亲在身侧照料安慰?凭什么本以为是天作之合的有情人要遭逢变故让他狠下心来寡情断义?
而她,一个丑若无盐的女子,一而再地挑衅他的底线,他营造多年的温文修养有如面具般愤而开裂……
她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目光变得温润柔和,“我说对了,你却错了。
这世间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命,你死了,这茶花是盛开还是萎落你再无从得知,更不要说守着什么人什么诺言,那都是假的。
慕程,你是不是那种太会撒谎的人,有时候连自己都骗了?”
说完,她潇潇洒洒地离开,留下神色冰冷的慕程僵立原地。
良久,他唇畔扯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她该一早知道这随园的禁忌的吧,不过就是想搬到元霜阁而给他设了个圈套,他却毫无警觉地跳进去了。
这样,好像也很好玩,他眯起眼睛,她有足够的聪明,当他的对手。
第十八章针蜂2
元霜阁东院是两层的楼阁,楼下是花厅,楼上是寝室;而对面十多丈开外便是几间连在一起的厢房,本是侍妾所居,但已经搁空很久,梅子嫣他们三人搬进去并没有费多大功夫。
“这茶花有那么金贵?”
梅子嫣啧舌,“朱雀,你说刚才我要是一不小心踩烂一株,是不是卖了身也还不了?”
朱雀给她倒上一杯茶,笑道:“随便的一株金边绣也要上万两银子,天都芙蓉帐的头牌姑娘幽月的身价是八千两,世子对茶花的执迷世人皆知,只是不知道他执迷的原来不是花而是人罢了。”
梅子嫣的眼神一下子沉寂下来,朱雀奇道:“嫣儿姑娘,你在意了?”
“我很郁闷,”
她说,“早知道不要打草惊蛇,就住在访云居,没银子花了就偷一株茶花去卖个三五千两多好。”
朱雀差点儿没把口中的茶喷出来,东庭宣阳王的女儿会没银子花?寿王慕珏告诉她梅子嫣的身份时,她还以为这位声名远播的郡主会是怎样一位高洁清雅的妙人。
谁知道会是这番光景?
“你别笑我,离家出走的人又岂会带大量银票在身?”
能偷到一袋金叶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说了,如今的宣阳王府的主人,不是她老爹。
这天一大早,梅子嫣便坐在元霜阁的花厅,等着慕程下楼。
“何事?”
清淡的素色长衫,一如他的眉目,清朗自然。
“自然是给世子请脉。”
慕程微微不悦,不过还是伸出手来。
她的四指按上他的脉门,指骨白皙柔软,指甲被修剪得很整洁,秀气,丝毫不像那些闺秀十指尖尖柔若无骨。
“右手。”
她简略地说,神情沉静若水,不见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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