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朝我笑笑。
然后又站起来,趴到窗户边,指着那儿说,“你看,那儿有个小花园。”
于是我们一起望望窗外,又飘起非常细小的雨,花园看起来湿漉漉的,旁边是一座跨过苏州河的桥,有些下班的人在上面匆匆走过。
有些人撑着伞,有些人穿着灰色的外套,好像是正打算要走进冬天里去。
我们两个几乎睡过整个白天的人,此刻就像是打量着一个与自己全然没有关系的世界。
“外面又降温了。”
我说。
“可惜天又要暗了,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去花园里走走。
周围的地方,我几乎哪儿都没有去过。”
“明天白天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走走。”
我说着,把手伸给她。
“没关系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捏捏我的手,倒像是反过来在安慰我。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啊,觉得太辛苦了,简直累坏了。”
于是我们又爬上床,我在她的身边躺下,她侧身睡着,隔着窗帘,我们都能够看到外面仅存的天光在渐渐消逝。
渐渐地,四肢失去了知觉,我知道梦境就要到来,却不知会是怎样,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尽管微微就在身边均匀地轻声呼吸着,很快我们又在各自的梦境里变成孤立无援的个体。
我已经不再于灰茫茫的梦境里辨别方向,有时往前走,有时停一会儿。
寂静无声的,没有风,没有人,没有鸟从头顶飞过,护城河的水纹丝不动。
我突然不再觉得孤独,我觉得我能够待在那儿,长时间地待在那儿。
在那些迷雾之外,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有些微弱的呼吸声,始终在持续着,我能够待在那儿,永远永远地聆听下去。
过了很久,我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翻动橱柜的声音、走路的声音、开窗和关窗的声音。
日常世界运转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而我踯躅在迷雾里,竟然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走两步。
我竟然因为白昼的到来、梦境被驱散而感到害怕起来。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微微出门去了。
外面是另一个阴天,下过雨,也不知道是几点。
我起床洗澡,浴巾还是湿的,椅背上耷拉着她脱下来的胸罩,她不像是走远了的样子,但却也不像是很快就会回来。
然后我坐回到床边,房间里有股陌生的洗发香波味道。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小盒念慈庵的薄荷糖,我想要拿一颗,打开的时候却看到里面装着的都是药。
药沿着铝箔纸一颗一颗被剪开,我拿起一粒看了看,又放下。
把盒子盖拢,放回原处。
然后又拿起她放在枕边的书,厚厚一本张爱玲,于是我打开台灯,翻到被她折了角的那一页。
哦,原来那句原话说的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就不喜欢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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