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李建成从回廊之后慢慢地走出。
将自己倚靠在廊柱旁,他亦是笑得无声而自嘲。
他明白,李世民怨他将心思埋得太深,怨他拒绝任何可能的倚靠。
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无论陷入何种绝境,单凭自己亦能找到救赎的方式。
这……算是李家血液里所共有的东西么?
说到底,他们二人,都绝不会因了任何一人,而乱了阵脚。
如此也好。
斩断了牵连,自今日起,便……不需再有所顾虑了。
垂下眼,李建成轻声地笑,笑得周身颤抖不止。
然而渐渐地,他感到窒息,感到那撕裂一般的疼痛。
分明不是病发的时辰,却竟这般突兀地袭来。
这疼痛仿若开启了一道闸门,连带着方才隐忍下来的种种痛楚,俱是翻涌而出。
周身上下,自内到外,无一处不是刀割一般。
伸手扣紧了胸口处的衣襟,李建成慢慢回身,吃力地朝房内走去。
然而此时,身后却响起一个声音:“殿下。”
李建成身子微微一震,没有回头,只是扶住身旁的红柱,低声道:“先生……在此多久了?”
“自秦王进门之时,臣便在院中。”
竟是昨夜……便在此了么?李建成无声笑了笑,道:“为何……偏是在院中?”
“不该听,不该看的,臣不会逾矩。”
魏征的声音慢慢地变大,最后停在自己身后,声音之中是少见的肃然。
“然而先生所知道的,只怕是一样不少了。”
李建成摇摇头,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声音,自嘲地笑了笑,“此事于先生本不该有所隐瞒,只是此番情状为先生所见,实是有些狼狈了……”
不需照镜,也能想见自己面上脖颈上,那无处不在的青紫痕迹,更不必说,面上衣裳那斑斑的血迹。
魏征走上前来,垂眼看清了他的形容,微微顿了顿,道:“殿下,这血……”
李建成没有迎上他投来的目光,只是低头看向衣袖里,自己血迹斑斑的左手,摇摇头道:“不是我的,先生无需多虑……”
指尖掌心几乎是被血浸染过,一片殷红的痕迹,此刻已然干涸了几分,徒留下点点腥膻的气息。
如此,自己扣上对方伤口时那种痛楚,却也不难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