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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时窗帘拉得好好的,从漏出的光线看,可能是早上,也可能是黄昏。
“醒了。”
柏岚一个激灵,转头看去,坐在椅子上的竟然是任灏。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了几秒钟,任灏垂下眼皮,他膝盖上有一本相册。
“是你妈妈的东西。”
柏岚道了声谢,接过来,相册很沉,外壳竟然是木质的,可见其古旧的程度,他正要翻开,又听任灏说:“你知道我在哪里发现的吗?在银行保险柜。
一起的还有一些胶卷底片,我叫人洗出来,拼在一起,是本账簿,日期是十年前,经手人是你爸,和我爸。”
柏岚一震,紧盯着他,任灏深深吸一口气,
说:“保险柜是三年前开的,也就是说,文姨至少三年前就拿到了让爸爸坐牢的证据,但她却没有交出去,而是藏起来,我想,她对爸爸,也许……不全是恨吧。”
任灏走后柏岚靠在床头,翻看那本老旧的木质相册,扉页是半透明的硫酸纸,第一张照片上,他还没长牙齿,底下有娟秀的字迹写着:“小耗子一百天。
眼睛像我,鼻子像我,嘴巴像我。
脾气像澄澈。”
第二张照片上,他已经成了个漂亮的小孩,而且有了表情,和一百天时判若两人;一样是那娟秀的字迹在底下写着:“柏岚周岁。
还是比较习惯叫他小耗子,这么小的孩子叫大名,怪怪的,但是澄澈说,要是我都不习惯,儿子就更难接受了,所以,好吧,柏岚是个好名字,林有柏桦,山有风。”
第三张照片变成了彩色的,他在草地上爬的样子,柏岚依稀记得家门口的那片草地,明明很小,一个冲刺就到了尽头,可是在照片上看起来却这样广阔。
不光草地,原来五斗柜,饭桌,去公园的二十级台阶,对还是幼童的他来说,都曾经是难以攀越的高山。
这段征服的过程,他是不知道的,如果没有这些照片。
他在照片里飞快长大,一张一个样子,不变的只有那笔娟秀的瘦金体。
柏岚两个字,总是写得格外好看,飞扬洒脱,好看得他自己都忍不住学着在被单上划了好几遍。
后来,这些照片换成了别人的镜头,杂志封面,写真集,宣传海报,定妆照……最后几张,是他和时朗在一起,在游乐场射飞镖,在超市货架前选酱油,在车里接吻。
柏岚抚着相册,突然失声痛哭,他从未哭得这样用力,眼泪大颗大颗涌出,啪嗒啪嗒打在塑料纸上,内脏为之抽痛,可是心却渐渐轻松起来,好像那些愤懑悲伤,还有对这世界的种种牵挂都随眼泪一起排出了身体。
卫孚下午来的时候,柏岚居然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把他带来的汤都喝光了,还煞有介事说:“熬得不够火候,味道没全出来。”
卫孚破天荒的没有抬杠,淡淡哦了声说:“明天我熬久点。”
“你明天还过来?跑这么勤小心被老婆家暴。”
“我不过来谁喂你?”
卫孚疲惫地旋上保温桶的盖子。
“我可是很有护士缘的。”
柏岚不无骄傲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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