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琮头重重一沉,一下子醒了过来,迫不及待望去,江鶦的声音自后面传来:“那边刚差人来说你的屋子收拾好了,我正想叫你呢。”
边说边过来伸指在他额际轻轻一点,“不是嚷着天冷吗,冷成这样你也能睡得着。”
语气间全无嗔意。
江琮耸耸肩,不经意看到案桌上没有收起的几张纸,手一抬便拽过来看,字迹一如既往的娟秀,只是内容与佛经半点关系没有。
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干,认取长干道。
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
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江琮默不作声一字不漏地看完,忽然有些恍然。
说不分明心里涌起的究竟是什么滋味。
自己磨出的墨,却被她用来抒写对另一个人的相思。
“怎么了?”
江鶦从江琮手里拿出那些被捏成一团的纸,江琮低眸注意到,一下子抱歉起来,“啊,怎会这样?”
一边忙不迭展开抚平,可是字迹都晕开了,那些墨还没有干透。
江鶦笑一笑,“随手写的,不必在意,丢了吧。”
又说,“时候不早,你该去歇着了。”
江琮出了房门,踌躇着不想回去就寝,就一个人在夜色中的雪地里慢慢走来走去。
走着走着,又停下来看手里攥的那几张纸——天早就黑了,哪里看得清楚,只看到白白一片上分布着几个黑乎乎的团子,雪片扑在上面,轻轻的簌簌声倒是很好听。
“永夜恹恹欢意少。”
江琮念出这一句,忽然止不住地委屈,你跟他竟有相识邂逅的词儿,还这样好听。
又想,这世间可有什么东西能描述我对你的情意呢?
有吗?
一时半会真真想不出,空虚茫然之余,似乎更加郁结,郁结得都不想走路,干脆就往廊下栏杆一坐,任飞雪填入衣裳褶皱,不知坐了多久,隐约听到偏殿那里传来的细碎诵经,这声音仿佛一股力量冲入脑中,醍醐灌顶,倒教他一下记起几年前在长暇寺赏花时偶见的几句小诗。
江琮微微一笑。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回想几遍,心里竟慢慢产生一种轻得抓不住的感觉。
夜色深沉,劲吹的肆风中,不知何时夹杂了冰晶颗粒,不多会竟变成铺天盖地的鹅毛雪片,一望无垠的荒野上,几丛枯草在马蹄和疾风下无力地挣扎。
恶劣的天气一直持续着,明明已过了新正,却还是阴冷入骨。
锦国四季如春,对这样的寒冬多少有些招架不住,圣军将领在营帐中策谋多日,希望趁此机会攻其不备。
熙瑞端坐主位,默默看他们如何布兵遣将,不时有人询问他的意见,而他只是摆一摆手,示意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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