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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年秋天,收到朝廷多添给的任务量起,至今年四月之前,水图南通过各种努力与投入,已经置好良地、备好桑苗、签下足够数量的蚕农、定做好两千架织机、培训好熟练的纺织工。
新织坊建在曹山县,等到今年七八月,桑叶成,蚕出丝,年底前,定能完成朝廷额外下达的十五万匹任务。
可是,一场大水,把她准备好的所有,损毁在转瞬之间。
半载的殚精竭虑,半载的呕心沥血,半载的奔波操持,半载的栉风沐雨,以及大量人财物三力的投入,到头来,被场大雨,给全部冲没了。
资金已不够支撑运转,要是挺不过去,水氏织造可能从此一蹶不振。
到晚饭时,水德音在陆栖月的要求下,多等了两盏茶时间,始终不见女儿归,他饿得不耐烦,先行吃了饭。
水图南回到水园时,时间已入亥时,水德音要睡下了,被水图南强行唤到正厅。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讲完我好早点睡,这二十天,你老爹爹快要累死在县里头了。”
水德音打着哈欠,颠颠披在肩头的外袍,噙起烟袋坐进椅子里。
他迭起二郎腿,歪着身体开始往烟锅里装烟丝,眼皮不曾抬一下,不在乎女儿是否已吃饭,不在乎女儿是否辛苦劳累,
这人是不在乎自己女儿的,说实话,他这辈子,谁也不在乎,他只在乎他自己。
原本,水图南还派了位可靠的掌柜,和水德音一起下县的,但那位掌柜在县里染了病,刚回到家休息,水图南不好立马去打扰,不然不会来找父亲。
风尘仆仆的年轻女子站在堂下,口干舌燥,腹中饥饿,但是没空坐下来吃东西,声音累到沙哑:“生丝能保多少?生产是否还有恢复的可能?两县的桑树,大约还剩多少棵?”
打火石响几声,水德音点起一袋烟,贪婪地用力抽几口,靠在椅子里舒服地吐烟圈。
青烟缭绕中,他斜着眼睛睨女儿,冷漠得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你没看到城外的难民,惨成什么样么,两县的积水几多深的,最深处没过民舍屋顶,至今没有退下,你老瓜子被驴蹄了呀,竟问得出恢复生产的蠢问题。”
对于父亲的夹枪带棒,水图南习以为常,她就站在那里,绣鞋和裤腿上,沾着下织坊处理事情时带上的泥巴:“那些蚕农如何了?”
“遭了天灾的人能如何,”
水德音嫌女儿问题多,不耐烦的声音带上呵斥,“差点搭上我这条命,也只勉强联系上二十余人,至于其他联系不上的蚕农桑农,你就当他们全死了吧。”
水图南只是路过水园,顺道拐进来问问父亲关于二县的大体情况,不能多耽搁,她还要抓紧时间出城去处理别的事,若耽误到子夜宵禁,便无法再出门。
“如此,我晓得了。”
水图南没再多讲,转身离开了这个她第一次踏足的地方——父亲的妾王嫖住的院子。
“二县情况如何,老爷怎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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