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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十五,你别什么都教他。”
周鹤鸣自他俩中间横插一脚,打发徐逸之继续做事去了。
他瞥了眼郁濯手中的信,瞧见一晃而过的“郁涟”
二字时立刻撇开了头,只问:“抚南侯府来信了?”
“是,”
郁濯顿了片刻,瞧见他的反应,故意将那信举到他眼前晃了三晃,“你躲什么躲——他亲手写的,你不想看?”
周鹤鸣这些日子被逗弄诸多次,饶是再迟钝也学会了避险,只说:“我没躲,我不想。”
他在郁濯的笑声里转身就往府门走,也去取大哥周泓宇自青州寄来的家书了。
嬉闹筹备之中便过了白日,众人在豫州连轴转了半个月,眼下兵粮皆到,流民安置与剿匪清寇均推进得很顺利,终于得以歇息片刻,临到了傍晚,豫州城内又飘起瀌瀌白雪,州府中人已经围炉上桌,聚在一处共度夜宴。
此次赈灾实在雪中送炭,郑焕心怀感激,为着此顿饭费了不少心思,今夜除却豫州菜外,还备上了几道煊都菜,又寻到一坛青州的“烧尽冬”
来。
这是青州最烈的酒,在镇北军中颇受欢迎。
青州镇着大梁北境,一年中有四五个月都在下雪,冬季寒冷漫长,北风刮在人脸上恨不能生生剜下皮肉来,镇北军中的将士们却得顶住冰天雪地,盯死苍岭之中蠢蠢欲动的眼,这酒就是人扛不住时最好的选择,一口下去能从五脏六腑烧到四肢百骸,烈得人眼泪直窜,因而得名“烧尽冬”
,好似饮下了它,就真能将凛风霜雪均化作柔风雨露,唤得莫格河滩上霎时铺遍韧草野花。
周鹤鸣瞧见烧尽冬时便想起下午大哥的信,周泓宇在信中说,同朔北十二部间的互市细则已经定下,对方忽然松了口,许是老头领乌恩镇住了部族怨气,不再执着于寻他当面讨要说法,那协定是由乌日图出面,亲自同周泓宇签下的。
大梁北境终于要迎来长达五年的和平,连年兵燹之祸早已让青、沧、锦三州疲惫不堪,眼下终于可以疗愈伤口,获得些许喘息。
周鹤鸣心下松快,可这畅快欣慰中又夹着几分抹不去的怅然,烧尽冬斟满碗时他一口饮尽,终于在呛得稍稍模糊的视线中得以畅想青州的一切——但他知道自己回不去。
豫州是他片刻安宁的小憩地,这处的苍茫辽阔同青州也有着微妙的异曲同工,却终究并非他的故土,最迟开春时候,他就又要回到那朱红色的宫墙下,守着重重迭迭的万千城阙,望不见白鼎山的绵延。
周鹤鸣待不惯煊都,不爱太软乎精致的吃食,也不喜欢过分婉转刻意的歌喉,他想念共大哥共饮的羊肉汤,更愿听青州悠长浪纵的粗旷调。
煊都的穹顶那般低,密网一样囚住了他,他知道自己逃无可逃,却又在这锁链囚笼中朦朦胧胧剥开一点泥壳,忽尔瞧见一抹鲜活的人间色。
他依旧看不清郁濯身上的许多东西,但在这些日子的反复诘问里,他已经知道自己再移不开眼睛。
郁濯,郁濯同他此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是风雪夜中梦中的呓语,还是温泉庄中日落时分的远眺,亦或是面对赵经纶时的出言相助,冬祭场上又为他陷入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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