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越是一句话不说,自己越是愧疚心泛滥。
他没有休假日地兼职,极尽所能赚钱,想要向母亲证明并不是按照她的路走,才能让生活过得体面。
可在临州这座都市里,这样的兼职所得于生活终究只是杯水车薪。
他不敢生病,一生病就是堆积的学业与错过的生活费。
他日日觉得亏钱母亲,那样的愧疚几乎要压垮他。
贫穷永远都是座跨不过去的大山,横亘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他觉得自己无能又无门,报答不了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是,母亲从来都是为他好。
这答案他想得明白,却不想理解。
他不想理解,却又必须顾及母亲所思所想。
其实摔门离开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不该冲动地朝母亲发脾气。
杜玉秋其实并不算个多么强大的人,却也供他吃穿读书到那么大。
她一直企盼儿子可以出人头地,过上富裕舒适的日子。
这么些年,她也真的做到了“我是为了你活着。”
作为儿子,他哪里能真的不顾她?
程佑君这样想着一会儿替自己说话,一会儿又替母亲说话,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境里往事袭来,与现实交织在一起,混杂成了一幅灰色的画卷。
那男人出现了。
杜玉秋的脸色瞬间变了,不再温和甚至不再严厉,只有可怕。
她张牙舞爪地掐着自己的脖子,逼着自己喊他爸爸。
男人举着尖刀抵着他的脖子,非要他要他去参加一个商业宣讲会。
他站在台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冷汗涔涔。
他不知道宣讲会的主题,也不知道那尖刀何事就会刺入他的脖子。
什么都没准备,说话支支吾吾的,几句套话说出口,与会之人连连摇头,连他自己都觉得糟糕无比,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更是不由分说踹了他一脚。
明明踹在他的左腿上,他却觉得自己的左手生疼,疼得冷汗直冒,似乎是又骨折了。
他转过头想要向杜玉秋求助,可杜玉秋的双眼灼灼望着她,要他听话,乖乖听安排,好好做好这完美傀儡。
他便只能继续跟着男人去各处工厂视察……
他被男人拖来拽去好几日,本以为能喘口气,却他发现自己又被绑在办公桌前,面前摆着一大迭他怎么看都看不懂的文件。
他焦虑地咬着笔杆子,笔杆子却“刷”
地弹出了一叶刀片,划伤了他的脸。
刚睡着不过三个小时,程佑君终于被这个梦生生惊醒,后背冒了一身汗。
冯梓立睡得正熟,呼吸规律。
程佑君睡眠质量一直堪称糟糕,夜里入睡就花了很久,此时又被这梦扰得几乎虚脱。
他蹑手蹑脚爬起来,草草冲了个热水澡。
睡意全无,冲完澡便靠坐在床上,盯着眼前一片灰黑坐到凌晨,脑子里反反复复是过去杜玉秋的辛苦。
人生就是这样诡吊,当年那个数次想要放弃学业去打工赚钱的少年,如今竟有机会成为一个上市企业的继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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