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棺椁上覆着联盟旗帜,而棺椁内唯有他一套军服。
她不似韩愫等人,在乎死者那一具完整尸身。
父亲留给她的,并非唯衣冠冢,又还有薪火相传的军国信念,有不可磨灭的父女温情。
战火只是毁掉了他的躯体,而无法夺去她对他的记忆。
柔良始终坚信,父亲尚完整地活在她的心中。
她不认同刘去尘火葬那番提议,不是为了保住死者们的尸体,而是为了保住她的骄傲,和她与韩愫间的深情。
她坚定地站在韩愫这一侧,同他并肩,与昙花疫抗争到底。
此举既为她争取到了时间,将浑身解数施展,不至于前功尽弃,又拉近了她与韩愫的距离,使二人心意相通。
刘去尘的火葬提议虽未能被施行,但至少他的汤方,为众人所接受。
得益于他这新药,柔良原本忧心的疫病局势,日渐向好。
她藏起先时绘制的那叠图表,不再深究昙花疫背后的诡异蹊跷。
可事情并非是她掩耳盗铃,从此便迎刃而解了的。
因仍然身处医舍,接触的都是病症最重的患者,她哪里做得到真正视若无睹?
连日来她眼见仍有少数病人,虽服汤药却还是不治身亡,故而仔细分析了刘去尘那汤方。
他的那张方子,以三期患者的高烧症状为主,对症下药,细节处又针对不同患者,略有增删。
这其中,越添加排毒药草剂量,药效便越明显,反而是散热药草,在更改配比后,几乎与先时效力并无差异。
柔良恍惚生出疑虑,虽然明知道有些荒唐,但她仍忍不住自问,昙花疫既然不似瘟病,难道竟会是有人投毒?
韩愫步入医舍,恰见她这般忧心失神。
自他高烧退去,柔良与他关系愈近,如今他见她为病患们操劳伤神,更是怜惜不忍。
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对他追随扶持,助他克此时疫。
韩愫将她的付出皆都看在眼里,故而珍她敬她,与她惺惺相惜。
柔良回神之际,恰见他来,遂匆忙福身见礼。
韩愫心念稍动,托扶住她,对她勾唇轻言。
“今后唤我‘缘衷’。”
老相爷过世之前,拟“缘衷”
为韩愫的表字。
但韩愫贵为相爷,故而少有人敢对他以字相称。
更何况,这二字因是祖父相赠,每令韩愫忆起亲人亡故之哀。
换在原来,他并不喜这哀痛被触碰到,故不会轻易准许旁人唤他表字。
“缘衷”
二字,几乎等同于他心上的逆鳞。
但如今,他不再令柔良称他“相爷”
,而是准许她唤他“缘衷”
。
柔良爱慕韩愫已久,如何不懂得“缘衷”
这一表字,对韩愫来说意义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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