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朱红色宫灯里燃烧着蜡烛,微光摇曳,其间行走的四道人影,越显得凄迷不定。
前方领路的孙内人的腰背挺得笔直。
阿秋心中觉得,即便人过中年,孙内人也依然是一位美人。
也许不是如宸妃般令人惊艳耀目的存在,但自有经霜弥老,不可摧折的风骨。
崔绿珠和张娥须一左一右,跟在阿秋两侧,快步疾行,恰恰将她围在正中,又不会越到孙内人前头去。
她们现在所走的步法,叫做流水步,是步子细碎如行云流水,快且细密的行进。
每一步不会过前脚掌的一半,以保证步步相接,了无痕迹。
是被上位者所召时,表示恭谨且立刻前来听命的步法。
舞伎的步法,是非常美妙多变的。
有关张娥须和崔绿珠二人为何也一同来此,当时孙内人只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天黑之后,黄朝安会来提阿秋出去。”
张娥须和崔绿珠原本惨白的面孔上,立时生出惊骇的表情。
孙内人再道:“我已经尽力推托过一次,但是看这情势,终究是避无可避的。”
阿秋到舞部的第一天,黄朝安便指名来要提她,被孙内人借口“才开始学习,没什么可供贵人欣赏,正在加紧练功”
挡了回去。
孙内人原本的想法,是希望能拖就拖,拖一段时间之后,最好黄朝安便忘了此人。
然而,当夜黄朝安就令人来催促,说最迟不过今夜,阿秋必须来乐正所居之廊庑。
否则明天一早,他便会亲自来舞部提人。
那时要提的,恐怕就不只阿秋一人。
而且,孙内人也将以妨碍乐府内务的名义受罚,褫夺职权,甚至要加廷杖,端看黄朝安向上峰的说辞了。
张娥须和崔绿珠,固然是不解男女之事,也不知道黄朝安单独提阿秋出去做什么。
但自幼在乐府长大,有件事情她们是知道的。
那就是凡是被黄朝安单独提出去过之后的舞伎,不到一年半个月之内,都或死,或失踪。
七人是失踪的,还有数人,是病死,又或者自缢。
这些或死或失踪的人,生前大多常常啜泣,失声痛哭,不回答其他人的问题,也不去练功。
渐渐只影独行,形销骨立,又常常被黄朝安叫出去。
最后,到某一天早上起来,大家可能就会现,舞部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张空榻。
鬼伎的传说,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私下里流传的。
在先朝乐府的鼎盛时期,鬼伎其实只是传说,并未有人真的看见过。
那时处处舞台歌榭灯烛终夜不灭,棠梨焚烧膏油以继晷日,人声如沸,鬼伎只是乐府师工们夜深丝竹理毕,用以吓唬孩童子弟的故事而已。
但到先朝覆灭,宫乱之时,棠梨便开始有人真的看见鬼伎出没。
面色惨白,趿拉着木屐,拖曳着长长的黑白舞衣,在荒山废石之间摇摇晃晃。
那时鬼伎出现的次数,尚不是很多。
因此入夜之后,乐府之人都不敢在棠梨苑乱走。
棠梨从那时起,便有了宵禁的传统。
但到新朝建立,乐府虽无复当年元气,也开始重新履职。
这时候鬼伎就开始频繁地出现。
无论是月圆,还是风雨之夜,都会听见有人大声地在回廊上叹气。
有人曾经看着鬼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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