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护你,父皇给你兵部的重权,为你铺路,到最后,自己也控制不了你,一次次限制你,老六,对不住了。”
凌宛天抚摸着金凛凛的宝座,缓缓走下丹樨,走到六儿的面前,抚摸着他雪白的发丝。
慕辰抬头仰望着父皇,发现,一天之内,他须发全白,竟苍老成一位真正的老者。
“父皇,儿臣理解。”
慕辰依旧是面无表情。
“那个人,父皇还给你。
拥有天下者,当有此女。”
凌宛天笑道:“父皇曾经宽容地赐了婚,却难以割舍,朕希望你以后不要学朕。”
慕辰吃力地从肩舆上挪下,跪在凌宛天面前,一拜,两拜,三拜。
苍老的父亲将他轻轻扶起。
倚梅宫中,那小产后更加虚弱的可人儿正斜斜倚在贵妃塌上,呆望着露台外的柳絮,透明的白影如幽魂,在她的面前飘忽,飘忽,不见了。
“贤妃,要扶您回去躺着吗?当心着凉。”
侍女问。
可怜的绝世美人已不似初来后宫,她本来年轻结实的身体已千疮百孔,春秋天时常受风寒,夏时热伤风,她时常浑身酸痛,月例往往一次半月,淅淅沥沥,让她卧床不起。
倚梅宫的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拂尘散乱,尖细的声音如锯齿割木:“出大事了!
皇上昨晚立了太子,说明天就退位给新太子慕辰了!”
那一刻,贤妃笑了,笑容足以让窗外的所有花黯然失色。
霎时,她通身不再酸楚。
她觉得自己像是多年前的那个少女,依旧是在倚梅宫,她敲着小腿,和她的六皇子哥哥一起看春天的花。
那时候,倚梅宫也像今日,桃李争艳,春樱如荼。
小小的他为小小的在她油汪汪的黑发别一支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红。
慕辰,恭喜你啊。
她轻轻打一个哈欠,惊喜,喜极了,竟不知如何是喜。
“她的病怎么样了?”
凌宛天的声音苍老了许多。
他缓缓走至贵妃塌前,凝住着她多久,她就装睡了多久——即便不装睡,她也再无气力跪拜,她甚至已没有坐起来的力气。
他轻轻捋顺着她乌云般的鬓发,将她身上的覆的蚕丝被裹紧了些,良久,他凝重地道:“得天下者方才能拥有这般佳人啊!”
她依旧装睡。
“所以,朕要把你还给他了。”
凌宛天探下有些老态龙钟的身子,在她的腮边轻轻亲吻着:“美人,真舍不得离开你。”
失势的地位将他宠极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自己坐在床边细细端详着她浓密的睫。
最后一次占有她的想法,如海啸。
哪怕力不从心,朕也要再爱你一次!
凌宛天伸出颤巍巍的手,刚要探入被中,一名高大威武的内卫便率领一众面孔陌生的御林军持长枪入了宫殿:“叩见太上皇,清梅山角下的忆梅宫已将您寝宫所有的器物搬了过去,恭迎太上皇摆驾忆梅宫!”
忆梅宫是当年凌宛天用来纳凉所建,慕辰的母亲一度承欢于此。
凌宛天回眸望着床上的美人,叹息一声:“贤妃,朕走了啊。”
贤妃双目微闭,睫毛似有些抖动。
凌宛天就这样等了一阵子,等不到回应,终于迈着疲惫的步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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