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佻白微微抬眸对视那人隽永温文的眉目,隅枕书只觉得那清冷视线似漠然的从他身上滑过,不过短促交接,可那瞬间的凉意莫名交缠进心底,好像四肢被束缚吊在森冷深渊上方般令人微微心悸。
回味云衍怀彼时的话音,似笑非笑着,隅枕书微微垂下眼睑,眼角研磨出一丝意味深长:“哦?竟是个,大美人麽……”
身体似有根弦慢慢拉紧,拉的笔直。
有个声音带着森渊深处绝望而凄凉的味道在他耳边嘶喊,类似哭泣般异常澎湃却又无声的,嘶喊。
“说起来这酒也吃的差不多了,”
云衍怀笑着站起来,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锁,渐渐握紧揣入袖中,一手丢了酒壶搭上权思之的肩膀,目光在四人见粗粗略过,笑道,“我说,你们可愿随我去见一见这锁的主人……嗳?”
话音未落,银铃铛已回到薄佻白手中,轻轻放下酒杯,那男子依旧是云露未沾一般的净如玉质,拇指摩挲那锁身上因年代久远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图腾,淡淡道:“你不是请了岱神医来探病,缘何好端端又要去打扰人家,这般被你这折腾着,风虚也能熬成重症了。”
云衍怀却低笑,眉目间颇有几分坏气:“我倒是巴不得他多卧床几日,此等人间绝色,我不好好把握怎对得起经年来流传在外的花名?”
薄佻白面无表情道:“无药可救。”
权思之哈哈大笑:“给你二人这么一逗我倒好奇了,究竟怎样的美人能令过尽千帆的云子偌都如此念念不忘,竟不惜诅咒人身体不康,也要把人扣留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隅枕书眯起眼,话锋处含着一分隐约的深意:“只怕此人果真不同反响,才会令子偌贤弟如此挂怀不忘。
不巧美人身体抱恙,我等唐突去探只恐招人嫌恶,还是改日罢。”
“有理有理。”
权思之点头,云衍怀也不拿乔,大大方方坐下又吃了几杯酒,期间几人相谈甚欢,除却薄佻白只是习惯性的冷淡不苟言辞,倒是冷落了不少女眷。
酒宴结束,众人微醺散去,厅堂内热闹卸去大半,好容易谢完宾客,云衍怀一身疲惫回来却嚷嚷不够尽兴,四大公子天南海北齐聚一堂也实属不易,薄佻白是一惯的平静无波,难得习武痴人的权思之和老好人隅枕书也肯抛却自家娇妻。
便又命奴仆们简单置了一桌冷烩,搭配镇过的苏杭美酒,四人围坐墨玉案,一剪梅花窗,人影艟艟,颇有几分趁夜兴叹的清幽感。
彼时暮已深沉,微风送来阵阵夏日的荷香,宛如看不见的涟漪轻轻撩拨着几人似醉非醉的心,惬意之中又带慵懒,各人虽自怀心事,然四道身影或英姿挺拔或温文儒雅,或玩世不恭或静好无暇,那场景竟也是美轮美奂,非同一般。
未等许久,酒酣耳热之中几人相继伏案睡去。
偌大厅堂内正燃着嫋嫋青烟,忽而像被一双手猛地掐灭掉,那阵风来的邪气至极却又快如闪电,珠玉叮叮当当来回的摆动,一地琳琅之中倒映出一抹墨绿身影,妖魅如萼。
那是……
酒香之中,四人纷纷有梦。
权思之只看见大片大片的刀光剑影,布满浓稠血腥味道的身躯,残垣断壁,硝烟滚滚。
他就站在这世界的最高点俯瞰脚下,却只见得一点绿色如潮湿的苔藓般凄兀妖艳。
他看到自己手中捧着烫金大印,他的面孔从对面那颗硕大剔透的水晶珠上映射出来,因兴奋而显得有些疯狂的脸上,沾了血的眸子宝石般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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