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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谷……”
唐俪辞身子一挣,他看见了雪白沙石和暗红藤蔓之中一座墓碑,池云和沈郎魂不妨他散功之后仍有如此力气,竟被他一下挣脱,只见他三步两步踉跄而奔,方才在地底看不见,此时踏在雪白沙石之上的是步步血印,直至墓碑之前。
那个墓碑,写的是“先人廖文契之墓”
。
唐俪辞扑通一声在墓前跪落,一向只带微笑的脸上布满失望,他很少、极少在脸上流露出真实的情感,但此时此刻的失望之色是如此简单纯粹,简单纯粹到那是一个孩子的表情,一个不懂得掩饰任何情绪的孩子才会有的……失望。
层层伪装之下、算计谋略之下、财富名利之下、奸诈狠毒之下,此时此刻,唐俪辞不过是个非常任性、也非常失望的、很想哭的孩子。
池云轻轻走到他身边,手掌搭到他肩上:“少爷。”
“嗯,什么事?”
唐俪辞抬起头来,那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已带了笑,语调温和平静,与平时一般无二。
仿佛刚才跌落坟前、几乎哭了出来的人不是他,只不过是池云一瞬眼的错觉。
池云呆呆地看着他的微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郎魂一边站着,默然无语。
唐俪辞缓缓站了起来,早晨明丽的阳光之下,昨日新换的衣裳上昨夜的血已经干涸,成了斑驳蜿蜒的图案,慢慢渗出的今晨的鲜血在图案周围慢慢地晕色,就如朵朵嗜血的花在盛开,放眼望去,这雪白沙石的山谷中……坟冢尚有许多。
他一边往最近的坟头走去,一边低声道:“池云,你有没有过……永远地失去一个人的感觉?”
池云张口结舌,憋了半晌,他硬生生地道:“没有。”
唐俪辞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背后那一针落下的伤口不住地冒出血来,就如在背后渐渐地开了朵红花,只听他喃喃道:“其实……他死的那一天,我虽然挖出了他的心,但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哀伤……一点也感受不到……什么叫做死……”
沈郎魂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耳边依稀听见了妻子落进黄河的那一声落水声,而他被点穴道,只能眼睁睁看她沉没波涛之中,那一刻的痛苦……足令他在生死之间来回十次,而最痛苦的是,自己最后并没有死。
“我一点也没感觉到他已经死了,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只是烧了一个人。
住在周睇楼的时候,只是找不到东西了,才会想起他已经死了,所以永远问不倒那样东西被他收到哪里;有时候看见他养的花,会想到他永远也看不到它开;有时候……解开他打的结,会想到解开了就再也不可能重来……过了很久以后,我开始后悔,后悔的不是我要他练《往生谱》练换功大法,而是直到他临死的那一刻,我从来……都没有好好和他说过话,有些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在那时候都应该说了,我知道他想听……想知道我心里的打算,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
唐俪辞喃喃地道,“在我心里,我是想救他的,可是我没有告诉他……然后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每年都会想起有些事还没有对他说哦,都会想起其实可以为他做的事还有很多,为何当初没有做?可是不管现在我想了什么,他却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池云默默的听着,他心中有一个念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萌动,虽然他说不清是什么,但感觉……和唐俪辞说的很像,于是听得他鼻子酸楚,竟有些想哭了。
“两年以后,我才明白,这种感觉……就是死……”
唐俪辞轻轻地道,“他死了,烟消云散,他留下的所有痕迹,一件衣裳、一行文字、一个绳结……都变成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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