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像是几夜没睡好觉,眉头紧锁,眼睛微凹,这与大磊短信中的姜尚尧应有的峥嵘风采大相径庭。
庆娣拨拨他的头发,小心试探:“怎么了?”
他定定地看她,像是被她眼中的温柔触动,眼中若有湿意,又现出一种难言的挣扎。
“庆娣。”
说着他低头吻在她的手背上。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他只是摇头。
一股锐痛穿胸而过,他的无助让她蓦然回到在监狱里第一次看见他的场景,他也是这样,颓丧地垂下头,哀绝不能自已。
只是,这一次没有隔着玻璃窗,这一次,她能抚摸他的发。
他侧过脸,亲吻她正摩挲他头发的掌心。
如此仍是不够一般,他腾出手,拥她而起紧紧地抱着,将脸埋在她肩头。
“事情不顺利?”
等不到他回应,庆娣继续猜测,“压力太大了是不是?”
悄无声息地,他更加用力抱紧她,仿若想把她挤进自己心窝里。
庆娣低叹一声,吻在他头
上。
既然他不愿说,她就不问。
庆娣告诫自己以后应该学会沉默。
“我有没有说过,我们的新房早在八年前我就想买了?”
他仿若不需要她回答,又仿若不继续就会丧失倾诉的勇气,姜尚尧稍作停顿接着讲:“八年前,那房子还没建好,福利房最后一批,为了将来给雁岚一个新家,我把全部的积蓄投进去买了一只股票……”
感觉到怀中人遽然一僵,他唯恐她挣脱而去,双臂又多用了一分力气,“她四五岁开始常托姥姥照顾,每天放学回家,总有个小丫头甜甜地喊我哥哥。
你知道,那时,院子里和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人愿意和我玩,因为我父亲的关系……”
缓缓抚摸他头发的手游移到他颈间,顿止后再次向上,姜尚尧深嗅她的馨香,像是能从中汲取力量。
“我爱她,但和爱你不一样。
总有一种责任感,要照顾好她姐弟。
所以,后来……庆娣,你能了解我内心的自责和负疚吗?”
她讷讷回应:“我了解。”
“你不了解,没有经历过那些的人都不会了解。
在看守所里,连睡觉也要挣一只眼提防,或者连觉也不能睡,”
他回忆喉间电线箍紧,血将爆呼吸将断的那一瞬时的感受,突然间全身僵硬,肌肉暴起,气息急促,“死亡的滋味我尝过,脑子被抽空,全身轻飘飘的,你能听到血液流淌的声音,越来越慢,意识里的所有动静越来越迟缓,几乎能触摸到连空气也消失的虚无。
那一刻,心里满腔的恨和无能无力,因为无能为力,更加的恨。
恨自己无能,护不住爱人亲人;恨最后死在仇人手上,像任人捏弄的蚂蚁和蛆虫。
还有被关小号时,没有人声,安静得灰尘落在地上都能听见,你不得不去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有规律得让人发狂。
你砸门,撞墙,哪怕声音嘶哑,手臂流血。
因为那样才能感觉到活着,就算被人喝止一声,也能让你感觉到没有被世界抛弃的喜悦……”
从来没有听他讲述过那黑暗的六年时光,她原以为他在等待时间冲蚀记忆,却不知他一刻也不敢或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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