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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交车上谢川点了份外卖,黑椒牛肉盖饭多加孜然,一份沙拉。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搭配,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像现在这样,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点一份外卖,公交车到站,他的外卖也到了,他刚好能提着外卖回家。
谢川抬眼,目光投向车窗外熟悉的街景,又转而投向车厢里的人,下班族,穿蓝色校服的学生,这情景他实在太熟悉了。
卓立东呢?卓立东像一个误入者——尽管他们从小就认识——但十三年不见,现在的卓立东仍然像个误入了谢川生活的人。
谢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回到他应在的地方。
昨晚还是刹不住闸了,谢川想,有些话没必要说。
然而当谢川提着外卖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他家的窗户,三扇窗户都是黑的。
不然呢?谢川皱眉,心里生出一丝对自己的鄙夷,难道能指望他一直在吗?
谢川抿抿嘴唇,对自己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外调结束,他就会走。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两个男人不能结婚,哪怕谈恋爱——也毫无凭证可言。
是的确实像蝙蝠,只能生活在幽阴的黑暗里。
同性恋罪该如此。
上楼,楼道里静悄悄的,谢川高中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那会儿邓奶奶总喜欢坐在楼下乘凉,手里拿着收音机听评书,或是和相邻楼道的其他老人一起摆龙门阵;三楼住着一个小胖子,上楼下楼都咚咚作响;谢川家楼上那个嫁不出去的姐姐总喜欢高声唱歌,歌声隐隐回荡在楼道里。
她妈怀她的时候吃了打胎药,但她还是出生了,大脑受损。
她很瘦,个子高高的像个男孩儿,一双眼睛总是直勾勾看人,但意外地明亮。
邓奶奶去世了,小胖子家搬走了,喜欢唱歌的姐姐终于嫁出去了。
谢川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上楼,声控灯渐次亮起。
到家,掏钥匙,开门。
谢川抽抽鼻子,没顾上拔钥匙关门,站在家门口愣住了。
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是……
这是……
谢川像被陨石击中,一时间脑子里思绪万千却又不敢相信,这是……
啪,客厅的灯被打开。
卓立东站在餐桌前,笑意盈盈地看向谢川。
他的米色大衣变得灰扑扑的,胸口甚至有几片黑印儿。
厨房里传出抽油烟机运行时“呼——”
的声音,伴随这种声音的,是谢川曾闻了二十二年的,那令他怀念又催他泪下的味道。
腌制,用料酒、花椒、辣椒面……烟熏,用柏树枝、花生皮、橘子皮……水煮,由里到外渐渐熟透,散发出麻辣的熏肉味道。
这是,煮腊肠的味道。
谢川关上门,近乎贪婪地深深吸一口气,然后语速很慢地问:“哪来的腊肠?”
卓立东:“我做的,前几天在酒店灌好,今天拿回来熏了,”
说着笑了笑,“东躲西藏的,就怕被查环保的发现了。”
怪不得,大衣也是熏腊肠时弄脏的吧。
谢川立在原地,就在一瞬间,他推翻了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卓立东不是误入者,他就是,就是来克他的。
米花糖,熏腊肠,他永远能一击入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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