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砰砰两发就轻索“士”
的性命,卖乖一句,“蒙霍老承让。”
霍老抬起缠着纱布的手,气急败坏地嚷,“等一等,小伙子,俺刚才皮痛得闪岔了眼,无心留意退路,反倒被你吃了,不行,不行,你得让俺重新下过。”
“霍老,起手无回大丈夫。”
雷干城笑笑地提醒他。
“俺媳妇儿子背地叫俺死老头子,大丈夫这条规矩不适用在俺身上。”
霍老也不管这是今天第几回赖皮了,坚持要雷干城把棋子撤回去,重新走过。
雷干城这回不依,“如果霍老肯把对付我的这种意志拿来对付病魔,并且按时服药的话,绝对能长命百岁。”
“俺呸你这小伙子胡说八道。
你生来俊,仗着一张能说善道的油嘴就把一个个密斯和老老少少的病人哄得心花怒放,俺可不吃你这套。”
霍老豁达地说:“俺今年八十一,该享的福享了、该造的孽也造了,好女人、坏女人统统抱过,就剩这把老骨头等着喂自己的细胞。
俺这个人很认分,早早跟老天爷买好火车票,时候到了,列车进站,就该知趣跳上车对号入座,不然下班车找不着空位,可要折煞俺了。
呜呜!
才说着,俺这皮又痛起来了。”
“是吗?既然看得这么开,下棋时为什么还跟我斤斤计较?”
雷干城撤去棋盘,起身将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推往病房,“你该吃药了。”
“不吃,两个小时前才吞过药。”
霍老固执地反抗,仍是堵不住嘴边的痛楚:“俺答应带你去看俺收藏的画作,咱们现在就出院去取,以免日后没机会。”
原来霍老是台湾当今水墨画坛的知名大师,曾旅居巴黎、西班牙、塞尔维亚、马德里及大陆桂林,年前病发后,才被子嗣说服回台湾静养,短短一个月间,和常跑慢性病房及安宁病房陪患者聊天的雷干城结下不解之缘。
“我跟你保证,会有时间的。”
雷干城不顾霍老反对,和守在一旁的特别看护交换眼神后,让她接手喂药的事宜。
他颀长的身躯刚拐过护理站,便看到佟玉树神色凝重地跟一位背着自己的长发女郎说话,那熟悉纤细的身影即使蒙着一块纱也教他心悸。
他等自己稳下心后,走近这对兄妹眼前打招呼,“玉树,你巡完房了?”
他侧头看了佟信蝉一眼,诧异地说:“信蝉,你把马尾辫放下来,我没定睛看还真认不出来。”
她仰头怔怔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得不到她的回答,他一如往常,不以为忤地掉转过头,对佟玉树说:“我有事,现在已迟了,得用赶的。”
然后对她笑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佟玉树见妹妹无助的样子,帮腔了,“等等,阿城,信蝉有事跟你说。”
雷干城看了眼表,嘴边堆着歉意,委婉地说:“是吗?真不巧,我跟一位画商有约,现在赶时间。
这样好了,我另外找个时间打电话给信蝉,届时电话上聊。”
他双目转挪到那对快要淌出泪来的眸子,礼貌地征询,“你说好不好?”
在佟信蝉能回话之前,佟玉树及时插话进来,“何不让信蝉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伴?”
雷干城撤去了笑,冷冷眄了眼跟他唱反调的佟玉树,“信蝉也许会觉得逛画廊无趣极了。”
“不会。”
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后,说:“除非你不要人陪。”
雷干城没答腔。
倒是佟玉树反应强烈,鼓励地拍了他的臂,“他怕无聊,最喜欢人陪了,一定欢迎你的。”
雷干城也不跟他翻脸,挺绅士地往佟信蝉靠过来,要她勾着自己的臂,机械似地领她走入空旷无人的电梯。
电梯下滑到一楼的这段时间,门是开了又关,人是进了又出,两人的臂像飘在失重真空中的连环套般悬在角落,又像被人强搭在一起的蜡像人,无语地瞪着天花板,除非人挪,恐怕得僵在那里麻上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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